半年多以前,也就是去年的夏天,是我们最近一次见面的时间。我们同时休大学暑假,在故乡的KFC里约会吃饭。
记忆里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真实,他像平时一样,一直看着橱窗外,神情有些失落。
“我和你说你真的要改一改风格啦。先前我也去文库里看过不少文章,可是现在的人们除了后宫就喜欢看爽文,你那种文章,没人看也是正常的啦。”我自顾自往嘴里塞着薯条,大大咧咧的说着,“你那种风格的东西,我都看不下去的啦。别想着找新的题材或者情节了,赶紧改风格才是最要紧的。”
他没有说话,依然是看着窗外的来往行人出神。
“呐,你觉得,外面那些行人,和坐在这里的我们,有什么区别?”他没来由的问到。
“有什么区别,他们在赶路,我们在坐着,就这么简单。不过无论他们赶的是什么路,我们坐在哪里,他们和我们不都是人吗。所以没什么区别。”
“对,我们都是人。可你不觉得,正是因为我们都是人,所以才会导致你有这些想法的吗?难道,人和人没有区别吗?男人女人姑且不说,这些赶路的人里面也有着三六九等之分,也有着目的不同导致的分别。甚至于我们两个,不也有着天壤之别吗。”
“你这样说倒也没错,让我想想你要说什么,‘明明是惊奇到无以复加的事情,在习以为常之后也会变成日常’,我猜的对不对?不过这个时候你讨论这种分别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我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继续往嘴里塞薯条,对于搭档的这种神经发作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意义吗……难道不是因为人的不同,才会有意义的区分吗?每件事对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啊,可是我目光不及您的一分一毫,看不出一般人和我有什么差别,毕竟我们都是宏观意义上的‘一般人’。”
“那你来以一般人的角度思考一下吧,我是为什么才写作的?金钱?名誉?还是别的?”顾城收回目光,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什么啊…你说话的思路还是这样跳来跳去的。这和你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我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故意啰嗦了两句,给自己争取时间消化他刚才的话。
“你不应该惊讶的吧。毕竟我的特长就是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情牵扯到一起,还有诡辩讲歪理。就把刚才的问题当成开场白一笔带过,和我讨论讨论接下来的事吧。”顾城笑了笑,明显是知道了我窘迫,慢声慢气地给我周旋的余地。仿佛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跟不上他的思维,也早已习惯了和这种人对话——和一群比自己愚钝的人在一起共事,想必非常的辛苦吧。
“是理想吗?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的理想。”我把纸盒子里最后一根薯条拿出来,涂上剩下的全部番茄酱,塞进嘴里,“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人格高尚’的人,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没有金钱收入,怎么保证你能活下来继续写?没有读者人气,你写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所以啊,我不是一般人,自然不会在乎那些束缚住人的‘活下去所必须的东西’。所以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的理想才去写作的啊,”顾城抓着空的薯条盒子把玩着,“我只是想把我的幻想呈现给这个世界这么简单,至于有没有人看喜不喜欢看,这不是我所能干预的,就像他们不能干预我想写什么一样。至于其他的,我都不想去考虑,在物质上混吃等死和在精神上精益求精是不相互冲突的,只是会在某一天突然活不下去死掉罢了。不过对我来说,活的好不好也罢,家人也罢,社会也罢,爱也罢,甚至生死,都无所谓。”
“切…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说白了你也变成了那种说漂亮话的人呗。嘴里说着为了梦想要死要活,可是自己却光说不做。没有实际行动正好又能继续为了梦想要死要活,好维持一副有志青年郁郁不得志的美好假象。”
“是吗。”顾城笑了笑,薯条盒子被他**的不成了样子,“谁知道呢,时间会证明一切,人都是看成果说话的,即是有些人吹嘘这自己更看重过程,不过说到底他们看到的过程也是另一群人所努力的成果。”
“也许,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作品,或者已经死掉了。”
所谓的无声胜有声,可能就是形容当下的状况吧。明明顾城的话软绵的有气无力,可是在耳廓里回荡的,确实是震得耳朵生疼。
“那…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完成你的作品呢?”我有些慌张的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再聊下去,我会触碰到面前的人那如同黑洞一般的灵魂,但无论如何恐惧,好奇一直驱使着我把这对话继续下去。
“怎么完成倒是挺简单的。简单来说就是我早就完成了大纲,只需要在合适的环境下把思想写成文字就好。”
“合适的环境?你又在为你写不出东西埋这种伏笔了。”
“所以说啊,我也不是不想去简单说明很多事情,可是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总会有人因为不理解所以冷嘲热讽的。”顾城没有丝毫的不悦,继续微笑着开始了解释。
他很享受和人说话吗?我不禁想到。不应该的,他是个很孤僻的人,唯恐避人之不及。可他很喜欢和人议论,思维的高速运转让他欢欣雀跃——我再次确认了,他已经和一群比自己愚钝的人在一起共事了太久。
“何为作家呢?他们在生活中积累原始的素材,然后在写作时把万事万物极尽全力拆分成文字,把“素材文字”合成描绘出想象中的万事万物,某个点,不同的线,各式各样的材质。就像是先挖矿后冶金一样,这是两个不同状态下进行的不同的动作。
在“收集”的状态下,作者要尽可能的贴近生活,接触任何源自生活的景色和人的记录,让自己成为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而在写作的状态下,作者是没法和人交流的。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转化为写作的能力,思维感情和行为。竭尽全力到把自己都要分解成文字。这种情况下,人的本能被极力的压制,人的思维被无限的放大,人的感情被不断偏向。同时作者不能有任何感情的偏差,对于作品的喜悦,对于文字的不满,对于写作的压抑。一旦拥有一丝这种感情的偏差,就会瞬间偏离出“写作状态”。
这是一种矛盾,人的本能,人的感情与人的思维之间的矛盾,这也是种平衡,但不是绝对的平衡,是一种“极度偏向某种目的的变态平衡”。”
顾城自顾自的长篇大论了起来,为一个简单的事情绕很大的圈子,来解释行为动机目的意义一切的东西。真是他的风格。
“所以我需要一个不会被外界打扰的环境,完全的安静,才能给我带来写作的空间。然而这种环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要说陌生人的流言蜚语和亲朋好友自认为的好言相劝,即使是父母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虚无缥缈的道路上摸黑行走的不是吗。”
“所以?”
“所以…我需要的不是外界环境的稳定,更需要内部环境的稳定。对,就是自我的平静。我需要把自己的感情尽量剔除,然后把作品的纲领感情哲理意义一切都打包起来,填充进我的身体,让他变成一种本能——就像机器一样,这样才能稳定的保证作品的完成。为了这样做,就要杀掉自己——让自我死亡,这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我需要经历着一种,得不到任何东西,也不会伤害别人,但会不断丧失自我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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